什么是好金融?在疫后全球化重构的大背景下,中国金融未来可能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8月16日,变局与重构:重塑我们这个时代的中国金融——《我们热爱的金融》读者见面会在沪举行。该书作者、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学教授、院长刘俏在会上分享了他对中国金融未来发展的见解。
什么是好金融
刘俏认为,金融可以笼统地理解为通过金融市场或者中介机构把资金的提供者和需求方连接在一起。好金融要让中介成本最小。
金融资产规模与GDP的比值,是衡量金融体系规模的重要指标,在美国,这一比值大概是4.5,中国2018年金融资产规模是GDP的3.9倍,这意味着,如果2019年中国GDP接近100万亿元,中国金融体系里面有将近390万亿元的金融资产,以股票、债务的形式呈现出来。
衡量金融体系的另一个指标是金融行业的GDP贡献,在中国,金融行业大概有800万从业人员,2018年贡献了GDP的7.7%,已经超过美国。
从金融资产的规模或者金融在经济体里的重要性来看,中国已经超过或者接近美国的水平,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的金融比美国发达,中国的金融是好金融呢?刘俏认为这并不一定。
金融业员工的工资、奖金,以及金融机构的利润,一起构成了金融业的附加值,也就是金融业创造的GDP,其占的比重越高意味着金融越赚钱,也意味着中介成本越高,并不能单纯地认为金融业的GDP占比越高,这个金融就是好金融,有可能因为金融中间环节太多,导致每个环节都有收费的可能性,最终把一元的储蓄变成一元投资的中介过程无比冗长。
目前,我国金融上市公司占总上市公司数量不到1%,却贡献了48%的利润,最高的时候突破了60%,这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如果从让金融中介成本最小的角度来看,这可能是一个坏消息,说明中国金融体系是有问题的。
从全球来看,产生一元的金融资产,金融中介成本是多少呢?美国从1880年到2010年的130年间,中介成本保持在2%左右,法国、德国和日本基本在2%~3%,中国五大行在3%左右,如果把中国股份制银行、城商行加进来,最高能到8%、9%。刘俏认为,中国金融中介成本高于主要的工业化国家,而民企能够从银行得到的贷款占到整个银行贷款的25.8%左右。
刘俏认为,中国需要的不是更多的金融,而是更好的金融。过去40年,中国金融资产规模不断扩大,但我们真正需要思考的是如何把金融中介成本降下来。
为什么中国金融资产增长速度快?刘俏称,原因在于中国经济本身存在高杠杆的现象。过去40年,中国经济增长是投资拉动的增长模式,社会融资增速与GDP增速高度吻合。
中国非金融部门的杠杆率是GDP的2.5倍,也就是政府、家庭跟非金融的实体企业债务是GDP的2.5倍。2.5倍本身不是特别夸张的数字,美国这一比值是2.7倍,日本是4倍多,但是中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是企业债务高,中国企业债务是GDP的1.5倍,这个数字在美国是0.7倍。假设中国企业资金利率是6.5%,中国企业一年用来还利息的资金将占到GDP的10%。
为什么会形成这一局面?刘俏认为是金融资源贷款配置给投资回报不高的企业,最终导致债务越滚越大。
金融的发展趋势
中国金融体系经过多年变化,在支持实体经济发展方面起到很大的贡献,2020年,面对底层逻辑的变化,金融会有怎样的发展路径?
刘俏认为,未来经济运行的断裂点,包括城市人口布局不合理、衰退企业经济负债表、收入分配问题、人口老龄化,以及靠大规模银行信贷来驱动增长等方面。
如何增强未来中国经济的活力?刘俏说要提高效率。到2035年,中国要初步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如果要达到美国生产率的65%,就需要每年增速超过美国1.95个百分点,美国每年增长0.7%,意味着我们需要达到2.5%~3%的增速,这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要实现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速,刘俏认为,一方面,中国消费互联网等新兴产业非常发达,会带来全要素生产率的大量提升。另一方面,目前中国工业在GDP中占比40%左右,但除去建筑业跟矿业后,制造业占比已经降到30%以内,中国未来必须保持比较大比重的制造业,不能低于20%。目前,中国商用飞机有80%的零部件还要靠进口,高铁还有10%的零部件需要靠进口,供应链并没有形成闭环。如果未来我们的整个工业链体系能够形成闭环,将会带来庞大的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空间。
刘俏对中国经济的发展是非常乐观的,但金融要怎样配合这样一些转型?刘俏认为,创业板、科创板的设立,使得我们可以挑选一些研发能力强的企业,希望每年增加几百家上市公司,经过大浪淘沙,十几年后能够沉淀出上千家比较牛的、ROI(投资回报率)特别高的企业。
刘俏认为,发展大国工业,进一步释放中国红利方面,金融有很多空间可以挖掘,到2035年将呈现五个趋势。
第一,金融总量将是巨无霸
。中国2018年GDP为210万亿元,金融资产到2035年变成GDP的4倍,金融资产的规模是840万亿元。
第二,中国面临产业结构的巨大变迁。
去年农业对GDP贡献是7%左右,却占用了26%的就业人口,到了2035年,农业对GDP贡献可能是3%,就业人口是4%,这意味着未来15年有超过20%的就业人口需要完成一个史无前例的重新配置的过程,到2035年,普惠金融空间可能比较大。
第三,来自需求端的巨大变化。
2019年居民消费占到GDP的39%,到2035年可能到58%、59%,会增加20个百分点,同时服务消费会从44%增加到60%,比如旅行、金融服务、健康服务等,2035年最大的上市公司是来自什么行业?金融如何为消费者服务?大家可以思考这个问题。
第四,密切关注技术的变化。
很多人讲金融科技可以彻底解决金融根深蒂固的问题,通过区块链能够让信息不对称彻底消除掉,让诚信建立起来。每一个时代技术出现的时候我们都曾经抱着非常美好的希望,但是金融中介成本从来没有降下来过,所以技术不是答案,更可能成为问题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为了制约技术所带来的负面作用,我们不得不花更高的成本,最终金融中介成本也降不下来。但是我们仍要密切关注技术的变化,因为它会改变金融中介呈现的方式。
第五,金融思想的引进。
这个时代是需要思想的时代,也是会出思想的时代,未来15年时间可能会涌现出很多关于金融的崭新思想。(孙维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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